堂前燕 49
四十九 没有鹅梨掌中香要紧么？
（作者按：香的名字不一样了？因为莫名其妙的，原来的香名竟成了耗费我一个多小时折腾的禁用词）
“小爷，又来人了。“柱子在门外探了一颗脑袋进来报告。
萧济不想理会，往被窝里又钻了钻，眼睛也不睁：“滚，叫他走！爷谁也不见，爷要睡觉。“
柱子踟蹰着未去赶人，而是嚅嗫着道：“爷，是陆文晋陆大人，他说回京述职，只待一天，明日还要回去，得空给您送个生辰礼物，您看，要不，把东西留下？“
一个枕头从里头抛了出来。
“狗奴才！ 你受了人家多少好处，来给他说项？爷的生日还差一个月呢，现在送什么生辰礼！“
柱子见小郡王真的怒了，不敢再多嘴，赶紧应了一声：“小人去让他走。“
正要转身，忽听里头喊住他：“等等，你说是谁来送礼？“
柱子小心地提高嗓子禀告：“陆文晋陆大人。“
隔了一会儿，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：“叫他进来吧，到前殿说话，伺候爷起来。“
自那日殿试之后，皇帝连续下了三道圣旨，册封萧济为皇太孙，萧济也三次上表固辞拒封，然皇帝心意坚决，并不肯收回成命，而朝廷上下，尽是顺奉天心之人，莫不附和称颂，讴歌盛世。
满朝臣子，唯有中书令杜蘅一人，上书谏言：“皇太子春秋鼎盛，虽一时膝下空虚，只要秉德承礼，必得神佑，天赐麟儿。无需急于册立太孙，令世道纷纭，民生揣测。“奏章一上，皇帝立刻遣人到中书省，当着一府的官员申饬杜蘅：“丞相职权，不在宗室继嗣事，擅自干涉，殊无人臣之礼。”
大臣们闻言，谁还敢持反论？都争先恐后往报本宫，游说苦劝安阳郡王接旨受封，欲得口舌功劳。萧济不堪其扰，干脆关了大门，所有访客，一概不见，有敢在门口提及册封事者，着门子乱棒打出。
故此，一个地方通判，让人抬着个用锦幕遮起的硕大物件，堂皇步入报本宫时，四周逗留观望的官员，都交头接耳，窃窃议论起来人的身份。
“那是陆文晋，陛下的新宠，听说才从淄川押送了齐王的罪证回来。“
“可是陛下让他来见皇太孙的么？那我们这几天白耽误功夫啦？“
“年兄有所不知，他可是皇太孙嫡亲的舅舅，皇太孙不见我们，却不能不见他啊……“
“皇太孙果然有情有义，资质端丽。“
“皇太孙仁孝有佳，苍生有幸啊。”
“皇太孙真乃孝贤至德，谦逊过人啊。”
一叠声没来由的阿谀夸赞，竟口口声声已将萧济称呼为“皇太孙“了。
陆文晋让人抬着生辰礼进了府门，到正殿上，倚墙小心放好，虽然放在墙边，但偌大一样物事，依然在厅堂上显得十分扎眼。
等了一会儿，才见萧济由内侍们服侍着，从内苑慢悠悠走了出来。
陆文晋忙奔出了门外迎接：“臣见过郡王，郡王安好么？“
萧济看舅舅驱前向自己行礼，态度异常恭敬，颇感不适地避了开去：“陆大人不必多礼，进来坐吧。“
二人复又进了正殿，陆文晋看萧济坐下，才敢在他右手交椅上落座，萧济一边叫人给陆文晋上茶，一边怀着警惕地问：“陆大人往返辛苦，匆匆一日，不好好休息，专程此来，有何贵干？“
“臣想郡王了。“陆文晋笑着温和地说：“三月不见，臣甚是想念。”
陆文晋的唐突让萧济一愣，说不出是喜欢还是忧伤，昔日对舅舅的依赖又慢慢涌上心头，桢敬夫人没了，世上与自己骨肉相亲的本就屈指可数，还要隔了许多猜忌，亲情可说易求难得，这人是自己的亲舅舅，想要对他亲热些，又想起他推倒父亲牌位的一刻，想起他那森然诡谲的笑容，才稍稍焐热的心，不由冷了下去。淡淡道：“陆大人在淄川，过得可还好？”
“还好。”陆文晋对他向来有耐心，被叱喝讥讽都甘之如饴，何况这淡淡的问候，简直如同春风拂面了：“郡王呢？有好好吃饭，好好休息，好好读书么？”
萧济心里酸涩，这些话，近来除了许昌平，已不大有人和他说了，就连翁翁和叔叔，他都唯恐避之不及，何谈闲聊日常？
只怕在陆文晋面前失了礼，萧济压着反复汹涌的情绪，依旧做淡然之状：“有劳大人惦记着，听说大人要给小王送生辰礼物？小王新失慈母，尚在孝中，不宜庆贺生辰，还请大人把礼物收回去吧。”
陆文晋“啊呀”一声，手指前方：“臣雇人抬着来不易，怕是无钱雇人抬回去了。”
萧济错愕地顺着陆文晋所指看去，见是这样的庞然大物，也是出乎意外：“这是？”
陆文晋起身行了一礼：“郡王，臣请屏退左右，臣为郡王展开遮幕，您看一眼，若不喜欢，臣自己扛回去。”
萧济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挥手叫内侍们都退了出去，陆文晋这才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扯开遮盖的锦幕，然而幕布褪下的一刻，却并无什么光彩耀眼的奇特宝物出现，锦幕下遮住的，不过是一座绘图褪色，木架掉漆的花梨木框六扇屏风。
萧济扫了一眼，疑惑地看向陆文晋：“这半旧的屏风，就是陆大人巴巴抬来，送我的生辰礼么？”
陆文晋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：“正是，郡王不要小看这架屏风，这是臣访寻了七八年，终于在江南一处富户人家，高价求购得到的，原想等到郡王千秋那日，才献上给您，但臣此番入京，只有一日的耽搁，所以，只好今天就拿来了。”
萧济越发不解：“这屏风，有何特别之处？”
“有。”陆文晋细细看着屏风上的画，仿佛捕捉着水墨山水间隐藏的历历往事，双眸渐渐雾气蒙蒙，声音也开始微微发颤：“这屏风，是我爹爹当年，送给原户部尚书，太子太傅卢世瑜大人的寿礼。”
萧济听了这话，心已一惊。陆文晋的爹爹，就是自己的外公，而卢世瑜是父亲昔日的老师，这两人虽无缘见过，但都与自己息息相关，然仅凭这一点，绝非陆文晋要送屏风给自己的理由，这屏风必然还有与自己更深的、不为人知的纠葛。想到这里，萧济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。
果然，陆文晋停了停又道：“那是寿春六年，卢世瑜大人六十岁大寿，我爹爹公务繁忙，便叫我姐姐陆文昔代笔作画，画下蜀中山水，鹤鸣流涧，带到京城，制成一座六扇屏风，赠送给卢世瑜大人，卢大人时为太子殿下的老师，适逢殿下亲临卢府，看到了这座屏风，爱这画中山水，又见我姐姐题写的半首诗句，颇通心曲，一时技痒难忍，因此提笔补写了后面的两句诗。”
“你说这屏风上的画，是我娘画的？字是我娘和我爹分别写下的么？”萧济哪里还忍得住，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，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屏风面前，一双眼左顾右盼，不知该先去看画，还是先去看字，发抖的双手提起来，想摸一摸画屏，却不敢真的碰上去。
“是，这是阿琛的爹爹和娘，一同留下笔墨的屏风。”陆文晋在他身后抚着他的肩背，轻声应道，于不经意地，悄悄改了称呼。
萧济睁圆了双目，贪婪地盯着每一笔每一划，如饥似渴看过去，直想把所有诗画，都吞噬入腹中一般，又想投身到画里，与这屏风合二为一才好，耳边仿佛听到两个声音在屏风里交错着喊他：“阿琛，阿琛……”他伸出双臂想去抓住那两个声音，但转瞬间，声音愈来愈不真切，泪水朦胧里，视线也越来越模糊，他又恐慌，又难受，不免悲从中来，双脚一软，瘫坐到地上，失声哭了起来。
陆文晋伏下身，抱住了失态痛哭的萧济，轻声安慰道：“阿琛，不要伤心了，想他二人画此画时，写此诗时，郎情妾意，心里都是欢喜的。”
“舅舅，舅舅。“心际破防的萧济紧紧环住陆文晋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：“他们，他们都不肯给我爹娘的遗物，说，说什么，一件都未曾留下，明明就有，明明就是，对不对？”
陆文晋拍着萧济的背安抚他：“是啊，明明就有。”
待萧济尽情大哭一场，人都虚乏得脸色苍白，浑身战栗，陆文晋方将他扶起，让他在椅子上坐了，喂他喝了两口水，悠悠道：“
“其实，太子殿下……我是说，阿琛的叔叔，他手里也有一副极为相似的画作，是姐姐后来专为阿琛的爹爹画的，画在一副观音像后面，我曾亲眼看到姐姐画完最后一笔，那时你爹爹已经故去，不久姐姐也驾鹤而去，那幅画本来一直挂在延祚宫西苑我姐姐的宫室内，几年后，如今的殿下被封为太子，他入住延祚宫的第一件事，便是入西苑，拿走了我姐姐的画。“
萧济讶异地抬头看着陆文晋，突然好像打开了心门，隐隐记得叔叔被册封的当日，带着他到延祚宫去，那时候，叔叔十五岁，他六岁，什么也不懂，只觉得在一片頽坏破败的旧殿阁中，到处都是厚厚的积灰，他很害怕，也不喜欢，嚷着要出去。叔叔却顾不得脏，爬到满是灰尘的佛案上，将挂在墙上的观音像轻手轻脚摘了下来，细细卷起，踹到了怀里。
“六叔，你要拿回去拜菩萨么？“他还好奇地拉着叔叔的手问了一句。
那时叔叔脸上红扑扑的，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得，嘴角带笑，眼里含光，含含糊糊回他：“不拜菩萨，六叔替阿琛收着，日后给阿琛。“
叔叔到底也没有给他，他本来就不稀罕，所以也早就忘记了这回事。
原来，观音像后别有乾坤。
陆文晋道：“我几次恳求过殿下，把那画还你，好叫你看一眼亲娘的手迹，不知为何，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肯，竟昧下了那幅画，我无可奈何之下，才去江南各地寻找卢府上逸散的这幅原作。”
萧济煞白的脸上更添了一股寒意，唇齿打结地呢喃：“叔叔有我娘的画，他……不肯给我？”
陆文晋垂着眼眸，似是对萧济说，又似是自言自语地道：“是啊，殿下为何不肯将姐姐的画给阿琛？为什么又从来不肯和阿琛说说你爹娘的故事呢？“
萧济木讷地道：“叔叔……必是怕我伤心，才不提往事的。“
“是么？“陆文晋忽然一声轻笑：“阿琛，那只仿制的玉如意，你道是谁做的？”
“不是齐王么？“萧济眼皮突突直跳，仿制玉如意的人，便是杀害那“吴宫人”的真凶，自己当日自作聪明，谎称太子的宫人身怀龙裔，是想引蛇出洞，将齐王阴谋公诸天下，谁知太子真的找了一个宫人为诱，而那宫人也无辜死了，自己便是害死那宫人的始作俑者，其咎难辞，故心中十分愧疚，他更期盼能将齐王伏法，以告慰无辜的亡灵。
他从未怀疑，仿制玉如意，杀害宫人，陷害他的就是齐王，不是齐王，还能是谁？
谁知陆文晋痛心地摇了摇头：“做玉如意的人，是太子殿下！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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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太子萧定梁，此刻正呆呆坐在书案前，看着眼前展开的这幅旧画，双鹤从溪谷中跃起，在悬壁峭崖中展翅高飞，峰峦叠嶂，烟笼雾锁，万里家何许，天阔水云长……
萧济闭门了几日，他便称病了几日，对册封皇太孙一事，他赞同也错，反对也错，不知如何进退方能护侄儿无恙，只有关起门来，避而不问。
书案上的图画，是嫂嫂陆文昔留下的，每次夜深人静，拿出这画来看，便能回想起陆文昔的音容笑貌、一颦一蹙，陆文昔是他的嫂嫂，却也是他对于女子全部的美好憧憬，他钦慕她，不存任何轻渎的念头，她是这世上，最让他敬重，怀念，无法忘却的女子。
嫂嫂在病中将阿琛交付给他，嫂嫂说：“我留不下了，我走后，还请你一定保护我阿琛平安长大。过往的事，都不要对他说了，就让他无牵无挂，无忧无虑地活着吧，请你代替他的爹爹和娘，好好地疼爱他，好么？“
那时自己也只有九岁，看着小小一团，攥着拳头，蹬着脚丫，睡梦中小嘴还一吮一吮像在用力喝奶的小阿琛，霎时间觉得力大无穷，世间纵有虎豹财狼，他也不怕，他愿意为阿琛遮风挡雨，不让任何力量伤害他的侄儿。
然而，越到阿琛长大，他却越感心有余而力不足，原来皇权远比豺狼虎豹可怖，自己真的，能保护阿琛吗？阿琛又真的，需要他的保护么？
“殿下，殿下。“门外一阵急促的呼喊，打乱了他的思绪，定梁蹙了蹙眉头，随手将面前的画轴卷起，放到身后的柜子中，用小锁锁好。
“殿下，殿下。“两名宫女没头苍蝇似地闯了进来，口中还在叫嚷。
“放肆，怎得这样没规矩！“定梁呵斥了一声，才发现来的，是太子妃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女，素来也不是咋咋呼呼的人，不由略略着急：“什么事？太子妃怎么了？”
宫女跪下道：“殿下，太子妃殿下……晕过去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定梁腾地站起，不及再细问详情，拔腿就朝太子妃殿中跑去。
两个宫女也赶紧起身跟上，太子的随侍一大群跟在后头，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到太子妃寝殿前，内侍们规矩地在门前止住了步子，只有太子和两名宫女快步走了进去。
寝殿中，坐在帷幕前悬丝把脉的御医紧皱着眉头，不时向帷幕中近身查看太子妃气色的女医询问什么，渐渐眉头舒了开来，猛然见太子闯入，慌得从圆兀上站起来，忙不迭跪下磕头。
“快起来，“定梁道：“太子妃到底什么病？如何晕倒了？”
御医没有起身，反而笑盈盈地又一次磕头下去：“殿下，臣恭喜太子殿下，太子妃殿下并非生病，而是喜脉！太子妃殿下有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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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文晋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，交给了萧济。
萧济木然接过，展开看时，上面画着的，正是自己那只玉如意无疑。
“齐王私造违制物品一事，我早就禀告了太子殿下，但他要我按下此事先不呈报，隔了两日，他专程差人送来这张图样，要我加到齐王制造的图册中去，再密函送给陛下告发，阿琛，你想想，若不是我与太子约好了日子，怎么会这么凑巧，他前一日告发齐王杀他的宫人，我的密报后一日就到了呢？“
“不会的，不会的。“一波接一波的滔天巨浪冲击得萧济摇摇欲坠，他拼命摇头：“不是殿下，叔叔不会这样对我。便是他做的，他一定也是为齐王所逼，齐王杀了他的人，他要让齐王入罪，但苦无证据，所以……所以……”
陆文晋却冷静得像一座冰山：“让齐王入罪，却做了一个记在你名下的玉如意么？阿琛，殿下与我预定日子在先，那个宫人被害之后，不早不晚死在我们约定的日子里，你以为，真是齐王害死的么？“
不是齐王害死的，那么……舅舅的意思，是叔叔？做玉如意，是叔叔？杀了宫人的，是叔叔？间接害死桢敬夫人的，也是叔叔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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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闻自己有孕，太子妃羞红了脸颊，又是喜欢，又是害怕，此刻被太子紧紧抱在怀中，竟流下两行清泪来，大婚五年，人人都说她福薄运舛，担不起未来国母之尊，又害了太子居位不安，多被诟病，只因为她生不出一儿半女，今日，她终于怀上了太子的子嗣，她到底没有成为太子的负累。
委屈之下，越哭越伤心，抽抽噎噎，停也停不下来。
“好了好了，高兴的事，你怎么泪水这么多。“太子温存地替她擦干了眼泪，细声细气安慰她：“你也是苦尽甘来，日后福分还大着呢。”
她抽了抽鼻子，哭着又笑：“妾也是太开心了，殿下，我们即刻去禀告陛下吧。”
太子才想说好，突然心里不经意地一个激灵，皇帝刚刚下旨要册封萧济为皇太孙，这个时候去报告说，太子妃有孕了，结果会如何？
皇帝若是一样欢喜，必然撤回对萧济的册封，那么，被皇太孙名分短暂笼罩过的萧济，哪怕没有一天正式受封，他还能回到亲王，甚至郡王的地位去吗？为了抹去这段故事，一定很快有人罗织罪名，强按在萧济头上，将他发配到荒无人烟的去处，来掩盖皇帝的错谬，确保皇家的安宁。这还是好的，若是和他父亲一样，被按上的罪名是“谋反“，那他还能平安无事地活着么？
反之，若皇帝是不喜欢的，那么太子妃腹中的这个孩子，会不会变成一个不被允许出生的孩子？
定梁背脊上一阵寒凉：“先不要。”
太子妃被他吓了一跳，怯怯地看着他，定梁挤出些笑来，哄她道：“你忘了那个吴宫人的事么？我们总要小心些，你现在坐胎未稳，再等两个月，等你的胎稳了，我们再禀告不迟。”
太子妃连连点头：“殿下说的是，妾不想变成吴宫人那样，妾要保住殿下的骨肉。”
定梁搂得她更紧了些：“你不要怕，我会多派人在你身边，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
太子妃哆嗦着又往太子怀里钻了钻，太子提起吴宫人，她害怕之余，也不免又想起种种伤心往事，忍不住叹了口气：“殿下当日带吴宫人回来，说有个偏方，让她先假做有孕，不日就能成真，妾只当是笑话，岂知是真的有效，只是不曾想应在了妾的身上，可怜吴宫人见不到，她要是知道妾有身孕，该多替我喜欢。“
太子不愿听她说些悲伤的事，劝道：“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，她为了传嗣之事来，你如今有孕，也是她功德圆满，你不要总纠结些无可挽回的事，点上鹅梨掌中香，好好地睡一觉吧。“
说到这里，若有所思：“说起来，这殿中，是不是很久没点鹅梨掌中香了？“
太子妃神色更加黯淡起来：“是，吴宫人初来时，我叫她掌管殿中煎茶点香的差事，她丢三落四的，不但将我交给她的‘蒙顶甘露’茶藏得连自己都找不到哪去了，还失手打翻了鹅梨掌中香，散了一地，都用不得了，哎，她便是这样毛躁，可如今我想教导她，却是……“说着，想起太子刚刚还让自己不要纠结无可挽回事，忙止住了话语，偷偷抬头去看太子脸色，却见他不知为何目光涣散，神思恍惚。
“殿下，殿下？“太子妃轻轻喊了两声。
太子才回过神来，低声问：“你说……吴宫人打翻了鹅梨掌中香，又不见了‘蒙顶甘露’，如此说来，鹅梨掌中香和蒙顶甘露，你都许久未用了？“
太子妃怔怔地道：“是，算来也有三个多月没用了，陆大人去了地方公干，妾没处要去，想着他这两日回来，叫内侍再去同他拿些，可今早他从晏安宫述职之后，又不知去了哪里，殿下，没有鹅梨掌中香和蒙顶甘露要紧么？殿下是不是觉得不适？那妾一会儿再叫内侍到他府上去看看他回家没有，好歹在他离京前再请他给一些。“
太子摇头：“不用了，这些日子没用，不也没什么不妥吗？你呢？没有鹅梨掌中香，睡得可还好？“
太子妃道：“妾倒觉得，没有鹅梨掌中香，睡得更沉，精神也好多了，只因殿下离不了那香，妾才一直点着的，若不是吴宫人……”
忽见太子脸上隐隐突起一条条青筋，太子妃忙收住话头。
太子侧身站起，把她按在了枕头上：“你早些睡吧，我还有没看完的公文。“
太子妃不敢出声阻拦，眼睁睁见太子头也不回，衣袂飘然出了寝殿。
